關於那個彩色巨蛋的夢

文 / Ipiq Matay



Tama(父親)跟我說,Baki(祖父)去世的時候留了一段很長的錄音,但是遺失了。卡帶裡許多Baki說的話,現在也只能靠Tama能夠記得的拼湊我對我Baki的認識。Tama說,Baki把話說完之後,就躺在床上,一句話都不說,幾天後就離開了。Tama還記得他的獵槍。

Baki跟他說過:「獵槍是獵人的生命。獵人離開的時候,獵槍也會跟著離開。」
Baki知道自己即將離開的時候,已經把獵槍藏在山裡。 








「獵槍真的找不到了。我真的的有去找。真的不見了。」Tama說。
我問Tama,究竟Baki的獵場在哪裡?他從院子往山裡畫了一圈。
那一圈,我現在才知道「他們」的名字。

Baki於 1913 年(大正2年)出生,並沒有等到我出世就離開了,我對Baki的認識,有他過去在山上打獵的故事、做日本軍人誘餌的故事、躲避日據時期徵召的故事,還有他在部落裡不苟言笑和嚴肅的印象。Payi(祖母)是在1920年出生(大正九年),她說她小時候跟著她的爸爸、媽媽從洛韶跟著家族遷徙下來,是支亞干部落最晚遷進來的部落,爾後嫁給Baki。從小Tama因為在外工作,我們跟我弟弟、妹妹就由祖母拉拔長大。我很享受她說故事的神情,尤其她說她從「巨蛋」裡生出來的神話:
我那個時候七歲,還是十歲?不記得了──像夢一樣。

我真的相信她是從巨蛋裡出來的。


即使不久以後,我承認巨蛋神話的荒謬,但我也從未否認那些真實。當Payi描述那些巨蛋的「色彩」時,我想到她在布上編織地圖紋和布上堆積地色彩。但讓我最懷念的,是Payi每次唱歌給我聽時,雙手擺出蝸牛的形狀,在眼前逗趣的晃動,邊晃邊唱日語兒歌かたつむり。關於記憶裡的那些故事,有少部分我還記得──那些我們說的:「我做了一個夢」的夢。那些夢與我們在睡眠的時候,由我們的創造力所產生的夢境相同,是人類最古老的創造──神話。我或許可以透過Tama的描述,想像Baki過去在山裡活躍的模樣;也都還可以懷念Payi地織那樣令人安心的畫面,記憶裡那些曾經熟悉的生活場景,就像是一封未拆的信息──隨時遞送、隨時變換。有的真像夢,醒來的時候,夢裡的細節又全都忘了,還無法回想起來。






關於Ipiq Matay:  我喜歡文字、喜歡書;喜歡攝影,也喜歡耳環。透過立體地圖爬梳支亞干部落故事的同時,那些故事與自己所有知覺的連結,讓我自己和各種關係連結的地方系譜越來越清晰。能夠寫下一點這土地上生活的人的故事,還有各種的生命樣貌,都讓自己與部落、與土地產生共鳴。我是Ipiq,終於把payi的ubun修好了,我學習織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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